也许,这个标题令你一头雾水。
也许,你早就已经知道YYDS是“永远的神”或者“永远单身”,SSFD是“瑟瑟发抖”、NBCS是Nobody Cares,也知道什么是“绝绝子”;
无论你是否喜欢,对此持什么态度,网络总会源源不断出现此类流行语。
网络流行语,在一定程度上,让主流的语言变得更为丰富多彩。
然而,与此同时,我们也不得不留意另一种趋势:
很多从小就沉浸在网络的年轻人,日常语言变得越来越简单,一张嘴就是那点“网言网语”。
即使面对面的聊天,也难免“屌丝与B格齐飞,麻蛋共沙雕一色”,要么就是“挺好” “还不错”之类简短的形容词,稍微复杂些的,就表述不清。
可以说,阅读、书写和人际交流的基本能力,“三位一体”地衰退。一种网络时代的流行病“文字失语症”正在形成。
有些人对自己的这类症状,开始有所警觉,感到恐惧。
在豆瓣,有个“文字失语者互助联盟”,专门针对上述问题,探讨如何自救和复健。
该联盟目前已经超过14万人,阅读量接近千万,一度登上微博热搜。
早在世纪之交,美国社会学家罗杰·菲德勒就发表了《媒介形态变化》一书,预见了网络时代的上述问题。此书不断再版,结合移动互联网时代的种种,不断扩充新的内容。
1、不是洪水猛兽,而是源头活水
对网络语言,作者在书中态度鲜明地表示:
首先必须承认,这些看似光怪陆离的网络词汇,多年来层出不穷,并不是一件坏事。
它们不是“洪水猛兽”。怪异或者不合常规等等,都并非“原罪”;所谓的语法规则、传统准则,也并非“老虎屁股摸不得”的金科玉律。
其实,不仅是网络时代,过去每个时代,都会出现一批具有时代烙印的流行语。
如今看不懂“YYDS”之类的蜀黍、阿姨,说不定在二三十年前,也曾是满嘴“帅呆”、“酷毙”的小哥哥、小姐姐。
只不过,和过去相比,在网络时代,各种新鲜的词汇,涌现得更多,几乎每一两年,都会冒出一批新词。
这些网络词汇,乍一看往往令人费解,还经常“离经叛道”,无视一般意义上的语法规则。
比如“2333”、“有内味了”、“爷青回”这样的词,让很多人一头雾水。
但这并不妨碍此类词汇,被众多网民普遍接纳,尤其备受年轻人的追捧。
这是众多网民,在多样化的交流中,自发、自主的选择。
尤其是,回顾互联网时代的这些年,网络词汇对主流语言,一直在不断“反哺”。
近十几年来,无论中外,每一次词典修订、再版,都会收录一些网络热词。
英语的LOL(Laugh Out Loudly),汉语的“菜鸟”、“大神”、“粉丝”、“给力”,乃至“屌丝逆袭”等,都是此类典型。
这使得主流话语,在互联网时代,能够与时俱进、持续进化;
或者说,网络词汇是推动主流语言不断前行的源头活水。
可以断言,今天网上的那些貌似怪异、不合语法的新词汇,其中的一部分,可能会成为明天被载入字典的规范用法、标准化用语。
2、惜字如金的“返祖现象”
对网络流行语本身,罗杰·菲德勒基本上是肯定的,但同时,他也对“在此背后的某些深层次因素”,敲响了警钟。
书中说,不少网络流行语,在功能上,变得越来越趋同、单一:
以“短平快”、“新鲜热辣”的方式,表达或者发泄此时此刻的情绪。
“情绪的表述,在人际交流中,无疑是非常重要的。然而,它不应该成为人际交流的几乎全部内容,就像无论炸鸡、薯条还是橘子、苹果,都不应当成为日常饮食的全部。”
然而,近年来,有这样一种愈演愈烈的趋势:
有一些人,在各种场景的交流中,除了表达情绪,越发缺少其他类型的内容,尤其是,从讲故事到讲道理,都仿佛变得不再需要,此类能力也明显退化。
就连对情绪的表达,也变得“低幼化”:
一个表情图,或者简单的几个字,就“轻松搞定”。
本书的作者,曾针对年轻网民,做过一系列的调查研究。
当移动互联网普及之后,“碎片化上网”的时间累积起来,足以达到每天除睡眠之外,其他时间的25%-70%!
他们彼此之间,在网上的各种交流时,各种流行语就是大家的通用语。
这些受访者表示,自己在网上,遇到了很多有趣的小伙伴,交了不少朋友。
然而,当被问到“你在网上交了哪些朋友,每个人的性格特征分别是什么?”之时,大部分受访者,都只是简单地表示“张三挺好的”、“李四太牛了”这样简短的形容词,无法进一步给出更多的描述或者评价。
透过“酷炫”的表象,仔细探究其内容,会发现基本都只是情绪化的价值判断,也就是“感觉好/不好”、“喜欢/不喜欢”。
作者让其中超过20位受访者,讲出和网友之间,“发生的哪件事,让你印象最深刻”,或者,“这个人的哪个方面、哪些具体行为,让你如此喜欢或者讨厌”。
这些平均年龄已满18岁的受访者,近半数的人,都说不出什么;
另一半人之中,则有约2/3的人,都明显词不达意,更缺乏令人感同身受的感染力。
这种现象,令本书的作者颇为警觉,甚至感到惊恐:
“他们平时聊天,所充斥的情绪表达,不客气地说,和5岁左右的孩子,没什么区别。”
而实际现在5岁以上的孩子,已经会以讲故事的方式,来描述对一个人的感觉、对某件事的看法。他们已经拥有了让人愿意继续听下去,表达更有说服力的能力。
相比之下,很多已经接近成年或者即将步入成年的“网络新一代”,却发生了与人类心智发育,截然相反的变化。
除了语言表达能力的退化,还同时伴随着阅读能力的倒退,很多受访者都表示“很难看完一本书,哪怕只是一本通俗的小说或者散文”;
在采访中,进行了1500个单词的段落阅读测试——从不同角度探讨某个观点,比如“网店全面替代实体店,究竟会不会更美好”——受访对象读不明白甚至根本读不下去的,占很大比例。
“可以说,这就像某些人,长出一身毛发或者尾巴的‘返祖’现象。”
“所有类型的返祖现象,最可怕、最可悲的,莫过于心智返祖。”
——我们似乎回到了只能用简单的表情和手势(网络上的表情),以及咿咿呀呀的简单语言(网络上简单的流行用语和简单的形容词)进行交流沟通的人类起源时代。
作者认为,“在从信息技术到人类交流,都在全面进化的互联网浪潮中,众多成长于网络时代的年轻人,在语言沟通上,出现了大规模的返祖、退化。”
“而且,退化得非常明显、严重。这无疑是个危险信号,值得社会各界的警惕。”
3、“走出去”,才有希望
网络流行语,本身不是什么问题;
但众多年轻网民除了网络语言之外,日常语言极其贫乏,甚至除了简单的情绪表达之外,从复杂的语言能力,到听说读写等各个方面,全方位的退化,这个必须重视。
我们如何准确表达复杂而富有层次的情绪和情感?
我们如何完整描述一个感人或者好笑的故事?
我们如何清晰解读一段缜密的逻辑?
我们如何准确介绍一个有趣的现象或者知识?
这些已经成为难题,正在从躲藏在网络用语背后的“暗角”,走向前台。
书中给出的建议是:除了网络之外,把更多时间,用于生活的其他方面,尤其要多多“走出去”。
这里的“走出去”,是走出长期沉浸其中的网络“舒适区”,多一些听说读写的刻意训练,多一些线下交流,特别是面对面的语言交流。
尤其是对实体书和经典作品的严肃阅读。
对书中的精彩内容,不妨摘抄下来,仔细揣摩,然后试着将其运用到日常交流中——哪怕只是以最简单的方式,向某个熟人,分享一本好书,讲述其中的精彩。
日常交流中,无论网上还是网下,不妨刻意避免那些简单的情绪化语言。
比如你想要表达“真烦人”或者“太棒了”,那就不妨要求自己,用一个言简意赅的故事,或者一段绘声绘色的描述,把你“究竟为什么烦,有多烦”,或者“为什么太棒了,怎么证明它很棒”,告诉对方,让对方从中感受到你的情绪。
对网络流行语的世界,可以作为一种爱好,但只能是“诸多爱好之一”,不要对此“偏食”,一味沉溺其中。
相反,要多多“走出去”,读书,阅人,多些手脑并用的劳动和运动,感悟生活的幽微点滴,让自己的身心体验,尽可能更加丰富多样。
简言之,把当今时代的网络媒体,作为一种工具,主宰它;
而不是沦为其奴隶——连自己赖以思考和表达的最基本工具,也就是日常语言,都逐渐被其主宰、操控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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